寶寶之書

我曾經像本雅名在〈我的藏書室〉那樣，瘋狂帝蒐集不同版本的書。那時的世界還很穩定，一切彷彿都不會改變，天空會一直藍下去，我會一直住在那30坪的房間裡，用書跟CD填滿每一個牆面。後來島上發生了幾次大地震、還有人禍，雖然未能親炙，但這些事故確實改變生命軌跡。從此我變成邱妙津的《鱷魚手記》，開始不停地丟東西，最後把自己也丟掉了，連片睫毛也沒有留下來。


羅智成，寶寶之書，台北：遠流，1989

1.
我們必須在長大之前
展開我們的戀愛

5.
我允許你對我扯謊
至少再一千次
──誰會在你誠實的眼底仍希求
　　迂腐的真相呢？

6.
你是說他嗎？
那人
那人的頭腦太過美麗

9.
他是為眾人擁戴的人
但他不喜歡我

但有一顆下凡的星星
偷偷與我戀愛

10.
太明顯的愛意
使坐我們之間的友誼
侷促不安

11.
天使那夜回到天國的寢室，鑽入被窩
，羞怯而喜悅地對我說：「天啊！我不
曉得這麼多人偷偷地喜歡我。」

19.
我緊緊在口袋裡握著
一顆昏昏欲睡地發光的星星
興奮地像無頭蒼蠅──
這舉世無匹的幸運毫無用處
因我連炫燿它也捨不得
啊，
我擁有
一顆不可告人的星星

24.
我們是真正擁有過星星的
不像那些耽於幻想的人
我們在它下弦的地方
有個巨大的停車場
甚至我們還擁有
失去它之後的
憂傷

33.
我的眼睛是多話的
它喋喋不休地望向你
而妳的是善於傾聽的
隔著那許多人
遠遠地頜首

35.
道具、其他演員及整座劇院
被摸黑搬走
我站在舞台上
繼續想忘了的台詞
妳留在觀眾席：
「你不該上台。」
「但是生命太短暫
我必須及時犯錯。」

36.
瞬間的感受
像一顆星球降落在另顆星球上時最先碰觸到對方的那顆倒立的樹

41.
只有奇遇足以抵銷
生長在地球而不被其他星球理睬的孤寂吧？

「我們希望被最計較的人注意──
「但這種稀有的事
　只可能發生在愛情裡。」

44.
我率領大群星星奔馳
她說：「你為什麼這麼興奮？」
我無法回答
我的神思正放著一萬位風箏

我花費半個夜晚到達那個隕石坑
但有人先我而至
在彼專心練唱

57.
妳說：「我們勢必要，睡去了嘛？」
抓緊了我，好像打算攀入井底。
在井底，妳抬頭大聲對我說。
「我們，
我們勢必要睡去了麼？」
我們睡著了，沒人回答

59.
幾乎來不及年輕
時間已經拿走我們手中的允諾
轉贈給一旁
更年輕的旅者

65.
時間並不理會我們的美好

68.
在全世界停電的晚上，寶寶
森林和海來到我們周圍舞蹈
一面下著雪、雨和樹葉
是天堂在打掃他們的閣樓嗎？

我們站在地球的煙囪上
看北極和南極
看訪客把他的馴鹿綁在我們窗前的欄
杆上

72.
因此，我鬆開妳的手：
因此，有很多仙女
在我們的愛情里流浪....

80.
來，告訴我一些持久的事
比我們的心情改變得更慢的
以妳深情、無畏的眼光

87.
我們可以安於貧窮
但不可讚美醜惡

91.
那些我欲握實卻
不斷剝逝
陳舊、敦厚的過往；
請成為我新生命的開始
終結
和全部。

97.
直到清晨
我們才降落在巴士站旁
拖著疲憊的身心回家

99.
在3還沒有出現的之前
我們只有1跟2可以選擇

100.
我們把新娘帶到兒童樂園
並溫柔地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