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May 21, 2009

泊秦淮

六朝金粉,秦淮河畔 14-21 March 2009 China Jian Nan

「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杜牧《泊秦淮》

中國現在的變化很大,一年一小變,三年一大變,走在沿海幾個城市,幾乎找不到往日的中國印象,上海、杭州、北京、深圳,幾個外國人來往的大城市,基本上都很西化、現代、充滿規律,找不回十多年前的中國印象:亂烘烘、灰撲撲、人多混雜,很東方、鄉下似的。現在的大城市充滿美國唐人街的虛幻感,像是朋友多年前第一次踏上美西的唐人街說的話:在這裡我才找回我的東方想像。
十足西化的進步精神、充滿希望的先機、點綴著濃厚的東方色彩,究竟是中國有意識地留下傳統特色以區別與西方文明,抑或不自覺地落入想像的對象中?昨天拿張吳宮喜來登鳳披霞冠的明信片給家人看,問聲:美吧?家人說,我又不是外國人,只覺得土氣。我說:你怎麼會不是外國人?你跟這些文化完全是隔離的、像在一層膜外,從來沒有進入過,於你,中國不過也是一個想像體,即便住過、工作過。
其實隊現在的年輕人也是這樣吧?78年後的一胎化政策,個個慣的像塊寶,生長的時代中國一步步富起來,沒吃過苦,政治的味道漸漸淡了,對於過去的歷史之類的也不大熟悉,除了一張黃皮膚黑頭髮外,找不出半點中國想像。
走遠一點,離開幾個重點觀光城市,來到中國近代史上一座重要的城市,橫跨長江南北、曾作為六朝古都的南京城,在這裡,我才尋回曾經的中國印象。
南京城是大的,像是北京一樣大氣,而天空永遠是灰灰翻揚著塵土,春天沙塵蔓延京城的天空,而南京卻是因為工業污染。城市尚未重新規劃,西方的汽車卻已經進入了,自行車四處亂竄,交通很是混亂。硬板板的南京方言,不像是南方的吳儂軟語,更像是普通話,跟北方方言近一些。雖然身在長江,卻不似南方城市。
南京城是壓抑的。幾乎每個人都這樣說,就連南京人自己也這麼覺得,認識的小朋友,逃離了南京在杭州落腳,從大學以後就沒回去過,唸書也在杭州、工作也在杭州,又是一個杭州迷。蘇州愛看台灣偶像劇的小妹妹也說,他喜歡杭州多些,只有我,喜歡蘇州多點,因為那破落的舊城感,卻又不會太大太亂。說來南京大概像是十多二十年前的北京吧?經濟正要起步,人口很多,一切都還不成方圓,那樣充滿人氣味。總歸人多,大概就是我的中國想像吧。
南京人的壓抑,跟1937年脫不了干係,博物館、紀念館進去都森冷冷,黑壓壓。許多倖存者到今天眼淚也還沒乾過。這樣整個城市、整個世代的恐懼記憶,就像張獻忠的七殺碑,要過上好幾百年,才會從記憶漸漸淡去了。現在的南京,還像是受驚的小孩子,處在壓抑的氛圍中,全然沒有六朝帝京的嬌貴,恐怖取代了驕傲,構成今日的南京城。然而對於當下的小皇帝與小公主們,歷史的沉重,不是他門想要或願意承擔的。

No comments: